冥府那些事儿千万别惹羊

在中西语境中，羊一般都是温顺、驯服的、集体主义的，不过，自从《喜羊羊与灰太狼》的动画长期热播之后，大家开始意识到，不要随便招惹羊族，否则下场可能比灰太狼还惨。在冥府的案件中，因为人类的罪恶，羊族向阴司提出诉讼的情况也非常多。

不过，有鬼君这里谈的不是羊成精，这类情况相对较少见。在《西游记》第四十五、四十六回中，孙悟空在车迟国斗法，对方辩友中就有一位羊力大仙。但是，必须特别指出的是，在轮回转世的规则下，几乎所有物种都逃不掉这个循环，无论人还是动物，修炼成精其实就是为了摆脱这个循环。志怪小说中很多口吐人言的羊，其实是转世而来，偶尔能记得上辈子的事而已，与修炼并无关系。两者是截然不同的。比如下面这个故事：

唐贞观年间，魏王府长史韦庆植有个女儿，还没出嫁就去世了。过了两年，韦长史请亲朋好友吃饭，买了一只羊准备宰杀。当晚女儿托梦给母亲，说自己因为生前犯了错，“坐此业报，今受羊身，来偿父母命”。希望父母明天能慈悲为怀，不要杀那只羊。梦中的女儿穿着黑裙白衫，头上有两只玉钗，与生前一模一样。母亲第二天醒来，去看那只羊，只见“项膊皆白，头上有两点白相对，如玉钗形”，显然是女儿转世。于是嘱咐家人不要杀，将来放生。可是韦长史不信邪，没羊请什么客？连声喝令屠夫动刀。客人们陆续来赴宴，见“一女子容貌端正，诉客曰：儿是韦长吏女，乞救命”。客人都吓坏了，连忙阻止屠夫，可韦长史的话屠夫不敢不听，只能杀了羊。宴席开始，客人们都不动筷子，韦长史很奇怪，问清原因后，悲痛无已，就此一病不起。（《冥报记》卷下）

在这个故事里，这只羊既没有口吐人言，也没有出格的举动，只是托梦哀求，最后还是任由宰杀。而韦长史之一病不起，也不是报复的结果，而是因为悲痛后悔。这个故事实际上说的是转世的伦理困境。至于其中的果报因素，反而淡化了。而有些彪悍的羊，是会利用轮回转世的机会搞事的。

宋代淮西有一个很穷的县，连羊都养不起。县里的主簿与县令商议，用众筹的方式从外埠买了一些羊圈养起来。大家约定，除了祭祀活动、大型宴会以及公务需要之外，任何人不得随意宰杀。过了不久，主簿的小姨子来探亲，主簿一家很高兴，可是一时又没什么硬菜，于是就抓了一只羊杀了吃。晚上休息，主簿睡在外屋，老婆和小姨子睡在里面。半夜时分，主簿忽听床下有羊在叫，“其声怒而哀”。过了一会，这羊竟然上了床，对着主簿一边咬一边骂：“当初众筹的时候，是你提议不许随便杀羊的，现在先违誓的也是你！我本来是有机会在祭祀的时候以身殉社的，生的伟大，死的光荣！现在倒好，被你用来讨好小姨子了，多没品啊。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，一定要让你偿命不可。”主簿听这意思，是活不了了。对那只悍羊说：这确实是我的错，我也不敢逃死。能不能给我一点点时间，我进去和老婆诀别，安排后事。那羊竟然不答应：你当初杀我的时候，肯稍微宽容吗？主簿不再多说，急忙冲到卧室门前拍打，等他妻子开门一看，丈夫已然倒在血泊中，气绝身亡了。（《夷坚乙志》卷一“羊冤”）

还有些不走寻常路的羊，虽然没闹出人命，但也惊世骇俗：

康熙五十九年，山东巡抚李树德过生日摆酒，请戏班子唱戏，下属纷纷带了礼物（各具羊酒）来贺寿。祝寿活动很热闹，连续搞了好几天，大伙都趁此机会大吃大喝。有位幕僚张先生喝多了，打算回房睡觉。进门发觉不对劲，床上蚊帐里传来哼哼唧唧的、不可描述的声音。张先生大怒，不知哪个同僚跟戏班子的娈童勾搭上了，借着自己的房间在胡天胡地。撩开帐子一看，竟然是“两白羊跪而人淫，即群官送礼之羊也”。一见有人来，两只羊迅速分开。张先生目睹此景，哈哈大笑，大声吆喝同事来围观，面对如此奇观，众人无不连声啧啧。

过了不一会，张先生忽然昏迷倒地，一边抽自己耳光，一边骂：老不死的真可恶！我和谢郎生死姻缘，隔了四百七十年，经历多少次转世投胎，才有机会同时以羊身相聚，滚一次床单。这两天就要再被吃掉，重新转世，谈何容易？结果被你惊散，破人婚姻，罪不可赦，非弄死你不可。

原来张先生无意中撞破了羊的转世姻缘，发展到这一步，更加匪夷所思了，有人请来李巡抚，巡抚到底官场历练多年，安抚被附体的张先生说：谢家娘子，何必把事情做绝呢。我这次做寿，原本就想放生行善，现在将你们几百只羊全部放生，你与你的谢郎自行婚配，了结夙缘，如何？张先生听了，立刻叩头说：多谢大人成全。说完一跃而起，神情恢复正常。（《子不语》卷五“羊践前缘”）

在无限的转世轮回中，有情众生都会参与进来。羊虽然很早就被人类驯养，但如无必要，还是不要随便招惹羊，因为你不知道这是哪个强鬼转世而来的。当然，按照《狼图腾》的逻辑，最和谐的景象应该是“十亿神州尽绵羊”，这吃起来多省心啊。